“换豆腐咧，换豆腐咧！”悠长的叫声天天在村子悠来荡去。久了，卖豆腐的已和村人达成一种默契，一听那声音，村人便晓得那是卖豆腐的六指。

遇上什么节时，前一两天六指的豆腐还没担到村中间就卖光了。一些人家金灿灿的苞谷、圆滚滚的黄豆、扁着嘴的麦粒，眼巴巴地等着一次见面，完成一次朴实的交换，于是便有了没见着豆腐的叹气和遗憾。六指看了看村人失落的神情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明日我一定来，叫咱都能吃上。”六指晃悠悠地挑着空担子走了。村人用手按按别人换的豆腐，不硬不软，说：“六指的豆腐好嘞！”

第二天，在村口，大老远又是那个“换豆腐咧——”悠长的叫卖声。村人都知道是六指来了。于是，拿了碗盆，盛了各色粮食就站在自家门口，六指的豆腐担子过了这家过那家。

有村人早起在地里忙活，见六指挑着担子，就跑到路上，在渠里洗了手。六指担着颤悠悠的挑子走到村人身边，问：“干地里活哩！”“哎，你的豆腐给我弄二斤成吗？我啥都没拿呢！”“咋不行，把你的擦脸手巾洗洗，我给你包好。”“那明儿给你付。”“不急不急，有了再给。”

六指的豆腐挑子进村了，“你来了，真早。”村人说。村人的粮食秤很平，六指的豆腐秤却称得老高，秤尾似要翘上天。“叔，你吃亏了。”村人说。“吃啥亏了，那一点豆腐不值钱！”六指的豆腐很快空了挑子，村人都买上了豆腐。

久了，村人皆觉得对不住六指，没有人把自家夹有石子、土蛋儿不干净的粮食拿出来换豆腐，都把顶好的拿出来。有时，因为忙活，六指就先称豆腐给村人，后称村人的粮食，称了还剩了点粮食，村人就不要了，统统倒进六指的粮口袋。“不像话呀，太多了。”六指边说边推让，让不过，六指又在豆腐挑子上割下一小块，趁村人不注意放在村人的碗盆里。村人又要推让，六指说：“你再让，我就不卖给你啦！”有时，村人把剩下的粮一倒，赶紧跑开。六指朝前撵，说：“老这样，使不得啊！”村人回头一笑，把他也给惹笑了。

“换豆腐咧，换豆腐咧！”“候我着，候我着，给我来二斤。”这悠长的应答声，偶尔在童年的记忆中回荡起，像一首歌谣甜甜地传唱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