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午后,残阳如熔金,尽管凉风不时掠过,暑热却丝毫未减。吃过晚饭,我拎着开胶的布鞋往干河桥头走——那里有个修鞋摊,摊主是大家口中的“修鞋匠”。
干河桥上如往常一样人来人往,我来到修鞋匠平日摆摊的地方,发现一向准点上岗的他今天竟然没有出摊,于是我便向旁边的一个店铺老板打听修鞋匠的情况,那位店铺老板抬头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我手里提的鞋子,用低沉的语气说:“他恐怕以后都来不了啦,你以后找别人修鞋吧!”我不解地问怎么回事,店铺老板顿了几秒,用同样低沉的语气告诉我身上最近发生的事情。
几天前的一个晚上,修鞋匠在家刷抖音时,刷到这样一个视频:湖南岳阳遭遇强降雨的袭击,洞庭湖一线堤防发生决口,造成垸区被淹,受灾群众已全部转移。视频里,人们疲于奔命,有几个孩子的鞋子跑丢了,光着脚板,修鞋匠看到那扎心的一幕后,当即决定向受灾同胞献一份爱心——给孩子们做鞋子。他用平时攒下来的做鞋材料,经过一天一夜的辛勤努力,加班赶制了35双尺码不同的板鞋,他兴奋地把做好的鞋子拍照发到朋友圈里,还配上“希望这些鞋子能带给孩子们温暖”的文案,准备捐给湖南那些受灾的孩子。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由于劳累过度,加上他本来体质差,突发性脑溢血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,当邻居发现时,他已经没有了呼吸,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些没来得及邮寄的鞋子……
听完修鞋匠的故事,我的眼眶湿润了,眼前再次浮现出他的模样。
修鞋匠三十出头,中等个子,黝黑的脸庞,被岁月削割得轮廓分明。他右腿残疾,走路有些跛,人们都叫他“修鞋匠”,至于他的真名叫什么,我并不知道。据说,曾经的他是一个健康、帅气的孩子,七岁那年,他的父亲意外身亡,母亲带着他另行改嫁到一个王姓的人家,继父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庄稼人,先天性耳聋,但心地善良,愿意接纳他们母子,从此,修鞋匠母子俩就在那个村子落户了,修鞋匠有了新家,尽管那个家不富裕,但却充满了快乐。
然而好景不长,在修鞋匠十四岁那年,继父得了癌症离开人世,留下他和母亲艰难度日,为了减少开支,修鞋匠不得不辍学回家打工,补贴家用。由于文化水平有限,也没有一技之长,他只能干一些体力活,他跟着堂叔一起给人修房,一次不小心从房顶摔下来,腿伤得特别严重,人们都劝他赶紧去医院治疗,可他说啥也不去,躺在床上靠吃药恢复,最后造成右腿终身残疾。
但他身残志坚,拜师学修鞋,多年来,凭借一丝不苟的服务态度和合理的收费,赢得人们的好评和认可,他的摊位前每天修鞋的人络绎不绝,多数是回头客,无论多忙,他总是热情地招呼着前来修鞋的每一位顾客,精心地修好每一双鞋。因身体原因,他一直没有成家,独自在县城打拼,母亲一人在老家生活,他十分孝敬母亲,他把修鞋挣到的钱如数留给母亲,自己却舍不得多花一分钱,一袭过时的衣服、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……
夕阳更红了,我站在修鞋匠曾经摆摊的地方,一种深深的感动充溢着全身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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