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日白露,早起。晨曦中的小院花木青翠,细看叶脉间悄然凝结了一颗颗露珠,在微寒的风中颤动,慢慢滑落于花园泥土中。这是昨夜里水汽凝结而成的自然现象,“露凝而白也”。白露节气来临,暑热渐消,秋意渐浓。
漫步我的小院看花木,樱花树、龙槐树、紫藤架、葡萄等,初染霜痕,嫣然凝露似醉颜。龙槐树伞状的叶片层层叠叠,尤其从枝丫间漏出的叶子已褪去青翠,泛着斑驳的灰白——那是连绵秋雨打落残叶后,堆积发酵出的霉痕。还有葡萄藤枝叶蜿蜒缠绕于龙槐树枝,一些葡萄叶略显发黄。毕竟是秋风秋雨落叶时,一场秋雨一场寒。季节的变化总在不经意间,呈现“落英缤纷,层林尽染”的景象。
出了小院,望远山,看不清山的轮廓,雾茫茫一派蒸腾气象。云也,雾也,萦绕山峦,恍若羽化登仙。看眼前的山坡,已褪去了夏日浓郁的绿色外衣,换上了渐变的彩色衣衫。从门前路往南过境路行走,来到邻村农户“花木苗圃”赏景,那一片枫叶树已被赭红点染,那常青的竹子、冬青和松柏盆景,显得愈发深沉,宛如饱经沧桑的智者,在岁月洗礼中沉淀出从容气度。
行至过境路口,公路上车来车往,好像一条流动的河流,汽车如同游鱼般穿梭在水波之中。公路旁的菊花竞相绽放,宛如一幅流动的秋日画卷。美丽的菊花星星点点散布在洛南通往西安的国道两侧,橘红色的花瓣在秋风中轻轻摇曳,远望像无数跳动的火焰;一丛丛一簇簇,形成了一条色彩斑斓的花道,沿着国道山路延伸至远方。
此刻,已是八九点钟的初阳,明亮的阳光在树叶上涂了一圈又一圈金色银色的光环。远望此时的山峦,缭绕的轻纱已慢慢褪去,山色在露气与雾霭中愈发清晰了,或苍青,或黛紫,或灰蓝,层次分明,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。晨雾逐渐散去,山峦轮廓从朦胧中剥离,山间的景色变得格外迷人,山色如染,云霭低徊,好像人间仙境一般。近处山坡的野花沾着露珠的滋润,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溪水潺潺流过青石,与林间鸟鸣合奏晨曲,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方灵动的画卷。
从过境路返回途中,听得一片洼地“噼里啪啦”声响,原来是有村民在打核桃,核桃从树上落下来发出的声音,让我心生欢喜。“白露,白露,核桃撑破肚”,是打核桃的时机了。那场景总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声响,还有树下的欢声笑语。犹记小时候在北山老家,阳光明媚的院子里,打核桃的父亲搬来木梯子,搭在粗壮的树身上,沿梯子爬上树,居于树杈间挥舞着松木长杆子,“啪、啪”声中核桃如雨点般滚落一地。母亲叮咛我们离树远点,等打完核桃再捡拾。可是,调皮的三弟总是不听话。刚到树下去捡拾核桃,一个核桃砸到头上发出“哎哟”的惊呼,我们几个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,母亲赶忙给三弟轻轻地揉抚头皮。树上杆子敲打声响起,树下青皮核桃落得满院,核桃落地的“噼里啪啦”声、杆子挥舞的风声、几个孩子的喧闹声,交织成一曲欢腾的童年交响乐。进城几十年了,这童年打核桃的情景仍留在记忆里,是父亲在树杈间灵活舞动的剪影,是母亲弯腰捡拾核桃时喜悦的笑容,更是我们兄弟姊妹在树下争抢核桃的欢笑,那份纯真的快乐和幸福,至今仍历历在目。“白露秋风起,核桃落满地。”家家户户忙收获,秋意浓时人欢笑。
午后去洛河边游玩。河边的片片芦苇丛,那春夏季茂盛的青翠已被时光所沉淀,显得沉静而仓皇,苇秆挺拔如笔,顶着蓬松的芦花,在微凉的秋风里摇曳生姿。有几只水鸟轻抚苇秆,发出轻灵的鸟语,它们在苇丛中时隐时现,仿佛在与这片宁静的水域进行着无声的对话。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,这古老的诗句,此刻在秋风中正化作洛河畔的秋日私语。
沿洛河畔散步,不远处有一片较大的水洼湿地,水草葱茏,白鹭蹁跹,一只、两只……数不清的白鹭,或戏水,或飞舞,或鸣叫,它们在水洼中戏水,它们在草叶上轻舞;它们在河边捕食小鱼,它们在水洼里谋生……这一切,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,优美的动态画面,令人赞叹不已!啊,生态环境日益美,洛河两岸白鹭飞。
步入洛河人家,院内的荷塘风光更让人心醉。尽管已到白露时节,但小院的这方荷塘依旧充满生机和美丽。荷塘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几朵荷花,荷叶依然绿意盎然,水中倒影的云影与几尾红鲤的倏忽游动,为荷塘缀上灵动的生机。环顾四周,小院环境幽雅,一棵枫叶如火,一株银杏似金,青石小径洒满阳光的碎银,石桌上光影斑驳,一盆菊花静静地绽放在石桌中央,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仿佛在低语着秋天的秘密。
白露之夜,正应了那句农谚“白露秋风夜,一夜凉一夜”。披衣伏案,敲击键盘,流溢出一行行温馨的诗意文字。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”这白露,是天地写给远方游子的家书,是秋夜将银霜揉碎成透明的诗笺。我用星河的绀碧当画布,心跳共振成稳定的节律,像一颗被晨光吻醒的露珠,缀在蛛网的银弦上,将整个世界晕染成一首透明的诗。
月明撩人之时,我放下手中的键盘和鼠标。凝望窗外,那轮被露水擦亮的明月清辉如洗,心便也化作了露珠似的澄澈、透亮,又似秋空般旷远无垠。此刻,似乎有所悟,守住一颗如露珠般澄澈、如秋空般旷远的心。任风烟过眼,犹立孤峰自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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